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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义大旨 (刘惟永)
经名: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元刘惟永编集。三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图序卷上
谷神图
谷神者,五脏所藏之神也。解此义者甚多,或指玄牝以为心,或指谷神以为心,皆非也。要知神者即五脏之神,精不竭,炁不亏,则神有所养而不死,形之颜貌而有光矣。
三十辐图
得一图
道生一图
姑即人言之,其万物皆同。此少者,男女少年也;中者,男女中年也;长者,男女长年也。死不得其正,则其炁荡而我不归於二炁混元之内也。
出生入死图
道生德畜图
道生我德蓄我物形我势成我之妙也
太虚肇一图
虚无大道,肇生一气,凝为混沌,内含三才。三才既分,上下奠位,非因感触,自然而生。故曰虚无自然。道本於虚,而三生万物,以应日用,无穷极也。
九天生神图
青黄白各生三天,三三成九天。九天各生三天,三九二十七天。合上金火土三宫九天,共三十六天。《开天元置品经》云:玄元始气遍备身光,三气化形而演三洞。始为青光,上生於天元,为白光,中生於人玄,为黄光,下生於地元。始於此三色,合生九光。偏起法身,光明洞焕。今详三清所生,从三色中便分三宝,皆原一气所衍,所以太虚肇一,一气分三,建立三清气色形象。故三清谓之自然。非父非母,非阴非阳,禀自然之气,而生三极之后。太上老君历劫应化,示相於天上人间,或托胞胎,其本从三炁分光为三清也。
九色宝光
始生混混,为苍光。混生洞洞,为赤光。洞生浩浩,为青光。元生昊昊,为绿光。昊生景景,为黄光。景生遁遁,为白光。玄生融融,为紫光。融生炎炎,为碧光。炎生演演,为乌光。又从此分东华、南极、西灵、北真四天。每天生八天,即太皇、黄曾等天是也。四八三十二天,为三界也。合上四天,共三十六天。大罗中罗合七十二,以应天地之数。七十二候合上九天,成八十一太玄。方州部家取此数也。
四始图
土得五数乃本数也,又土得四数兼水之一,共为五。土应坤爻,分为十二,亦曰一炁。故开光一十二人以包为始。
应心为用图
王真人诀:想二十八宿周徧形体,以辅七政。依此法数之,宿凡十三度,存想象一年之有闺,计两度,交互数之,一十二处,皆存两宿,惟心存四宿,共二十八。此无他,正指道生玄乡,应心为用,故摽四中主始於虚宿。
道生一图
天之所以列三辰,命万物,皆有道也。道无终始而生於玄乡,按二十八宿,子当虚宿,一炁反於黄宫,复而后散,散而后生,万物皆受命於此也。故虚无是道,道生於虚无。以天论之,虚在玄乡窈冥之地,道生一也。二十八舍有虚宿焉,十二宫分有宝瓶焉,言统元气也。《素问》以在天为玄,在地为牝,在人为道,以雷复於震故也。
玄牝图
天门开阖守雌图
道,一也。一变三而为乾,乾,阳也。乾互体而变坤,阴阳消长变化于兹。巳亥相交,乾坤自合,雄不离雌,天之道也。人能体之,与道同用。
十有三生死图
十有三摄生无死图
太上曰:水火比於道之真体,不可暂离。可离而获存者,非物非人。此义犹以世间水火比之也。夫真水真火,坎离相配,抽添有则,运用及时。则此十三徒,非同前之十三生死也。故曰以其无死地。
道德阶梯之图
道有二道,德有三德。一者虚无无为之道,二者一气有为之道。故道有二道,而分浅深,一气之道又谓之至德。自至德已下,皆属有为,故为三德。以分内外,此皆正道法门。夫道德阴阳人事四者,融通合为一家,若不能和会,则触途成滞,学者宜审详之。
道德真经集义诸家姓氏
河上公。汉人,作注。
王辅嗣。魏人,讳弼,作注。
唐明皇。玄宗,大圣大明孝皇帝,开元癸亥御注并疏。
杜光庭。后蜀广德先生,天复辛酉作广圣义。
宋道君。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御注。
王介甫。宋太傅荆国文公,讳安石,字介甫,作注。
苏颖滨。宋太中大夫门下侍郎,讳辙,字子由,元符庚辰作注。
吕吉甫。宋观文殿学士醴泉观使,讳惠卿,作解。
陆农师。宋中大夫知亳州,讳佃,作解。
王元泽。宋龙图直学士左谏议大夫临川伯,讳雱,作解。
刘仲平。宋臣,作解。
刘巨济。宋职方郎中,讳泾,作解。
丞相新说。见八注中,不载其名。
刘骥。号清源子,绍兴丙寅作解。
赵实庵。冲真宝元大师,浮山玉虚观住待,赐紫字明举,讳道升,绍兴壬申作解。
邵若愚。号本来子,绍兴己卯作解。
王志然。号见独大师,乾道己丑作解。
程泰之。宋吏部尚书龙图阁学士文简公,讳大昌,乾道己丑作《易老通言》。
黄茂材。宋知荆门军事,淳熙甲午作解。
朱紫阳。宋太师徽国文公,讳熹,字元晦。庆元乙卯有《楚辞辩证》及《语录》。
詹秋圃。宋儒林,讳节,号漫叟,作解。
白玉蟾。号紫清老人,作解。
廖粹然。号希夷大师,作解。
陈碧虚。讳景元,号碧虚子,乙未造解。
谢图南。宋朝散大夫,号莲山天饴子,淳佑丙午作注。
林鬳斋。宋翰林学士,号竹溪,讳希逸,景定辛酉作口义。
范应元。南岳寿宁观主,号果山无隐斋谷神子,作解。
徐君约。宋鄂州诸军料院,讳权,景定壬戌解第一章。
薛庸斋。讳玄,大元河南路提学,作解。
休休庵。号蒙山绝牧叟,名德异,至元戊寅作解。
牛妙传。通真大师,前成都府万寿宫知宫提举,号澄明子,至元庚辰作或问。
褚伯秀。古杭道士,作解。
喻清中。宝庆府教授,元乙酉作解。
杨智仁。号无物子,至元丁亥作解。
胥六虚。讳元,一号六虚散人,至元辛卯作解。
李是从。特赐纯粹先生,号谷神子,造解,元贞乙未刻本。
已上三十六家,系全解,削烦编次。
张冲应。玉清上相,讳明道,宝佑癸丑造解。
张灵应。讳亚,宋封神文圣武孝德忠仁王,造或问。
已上两家,系鸾笔。
苏敬静。前文林郎浑州粮料院,宋开庆进士,寂静苏起翁。
本一庵居士。
柴元皋。
吴环中。
已上四家,系续补。
什法师。
肇法师。
陆希声。
司马温公。
太平光师。
圆师。
秉文。
叶氏。
已上八家,系集注中所引。
淮南子。
司马谈。
司马迁。
严君平。
韩康伯。
孙登。
阮籍。
阮咸。
郭璞。
梁简文。
傅奕。
陆德明。
成玄英。
李若愚。
张君相。
杨孚。
应吉父。
张玄静。
马诞。
郭云。
董遇。
陈韶。
李奇。
王尚。
张嗣。
王誗
已上二十六家,系范应元所引。
关尹子。
列子。
庄子。
文子。
韩非子。
已上五家,系旁证。
赞老子
大哉混元,超乎形气。先天地生,而生天地。五千玄文,立教垂世。万劫长存,道尊德贵。
老子序说
凝远大师常德路玄妙观提点
观事月屋刘惟永编集
前朝奉大夫行太府寺簿兼枢
密院编修官石潭丁易东校正
《史记》世家节文曰: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谧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於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下文曰: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修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而离,离五百岁而复合,合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於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印太傅,因家于齐焉。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
葛仙翁序
老子体自然而然,生乎太无之先,起乎无因,经历天地终始,不可称载,终乎无终,穷乎无穷,极乎无极。故无极也,与大道而伦化为天地,而立根布炁於十方,抱道德之至淳,浩浩荡荡,不可名也。焕乎其有文章,巍巍乎其有成功,渊乎其不可量,堂堂乎为神明之宗。三光持以朗照,天地禀以得生,乾坤运以吐精,高而无民,贵而无位,覆载无穷,是教八方诸天,普弘大道,开辟以前复下为国师,代代不休。人莫能知之匠成万物,不言我为玄之德也,故众圣所共尊。道尊德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惟老氏乎。周时复托神李母,剖左腋而生,生即皓然,号曰老子。老子之号,因玄而出,在天地之先,无衰老之期,故曰老子。世人谓老子当始於周代,老子之号始於无数之劫,甚窈窈冥冥,眇邈久远矣。世衰大道不行,西游天下。关令尹喜曰:大道将隐乎,愿为我著书。於是作《道德》二篇,五千文,上下经焉。夫五千文,宣道德之源,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天人之自然经也。余先师有言:精进研之,则声参太极,高上遥唱。诸天欢乐,则携契玄人。静思期真,则众妙感会。内观形影,则神炁长存。体洽道德,则万神震伏,祸灭九阴,福生十方,安国宁家,孰能知乎?无为之文,洿之不辱,饰之不荣,挠之不浊,澄之不清,自然也。应道而见,传教无穷,常者也。故知常曰明。大道何为哉?弘之由人。斯文尊妙,可不极精乎。粗述一篇,唯有道者宝之焉。此段未为纯粹,以其行之既久,姑存之。
唐明皇御制序
老子者,太上玄元皇帝之内号也。玄玄道宗,降生伊亳。肃肃皇祖,命氏我唐。垂裕之训,无疆之祉。长发远祥,系本瓜瓞。其出处之迹,方册备记。道家以为玉晨应号,马迁谓之隐君子。而仲尼师之,翻经中其大缦,问礼叹乎龙德,是孔丘无间然矣。在周室久之,将开导西极,关令尹喜请著书。於是演二篇焉,明道德生畜之源,罔不尽此。其要在乎理身理国。理国则绝矜尚华薄,以无为不言为教;理身则少私寡欲,以虚心实腹为务。比其大旨,可得而言也。及乎穷理尽性,闭缘息想,处实行权,坐忘遗照,损之又损,玄之又玄,此殆不可得而言传者矣。其教圆,其文约,其旨畅,其言通,故游其廊庑者,皆自以为升堂睹奥。及其研精覃思,然后知其於秋毫之端,万分未得其一也。《经》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故知大道者,虚极妙本之强名,语其通生也。《庄子》曰:太初有无。有无者,言有比妙无也。又曰:无有无名。无名者,未立强名也。故《经》曰:无名,天地之始。强名通生曰道。故《经》曰:有名,万物之母。又《庄子》曰:物得以生谓之德。德,得也。言天地万变旁通,品物皆资妙本而以生成,得生为德。故《经》曰:道生之,德畜之。则知道者德之体,德者道之用也。而《经》分上下者,先明道而德次之也。然体用之名可散也,体用之实不可散也。故《经》曰: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语其出则分而为二,咨其同则混而为一。故曰可散而不可散也。则《上经》曰是谓玄德,又曰孔德之容,又曰德者同於德,又曰常德不离。《下经》曰失道而后德,又曰反者道之动,又曰道生一,又曰大道甚夷。是知体用互陈,递明精要,不必定名於上下也。经,径也,又常也,言通径常行之道也。每惟圣祖垂训,贻厥孙谋,听理之余,伏勤讲读。今复一二诠疏其要妙者,书不尽言,粗举大纲,以裨助学者尔。
杜光庭序
《珠韬玉札》云:太上老君降迹行教,远近有四。其一,历劫禀形,随方演化,即千二百号,百八十名,散在诸经,可得征验矣。其二,此劫开皇之始,运道之功,孕育乾坤,胞胎日月,为造化之本,为天地之根,播气分光,生成品汇。自五太之首,逮殷商之前,为帝王师,代代应见,即郁华、绿图、广成、尹寿,因机表号是也。三皇迭往,五帝不归,云纪龙师,时迁数革,鸟官火运,川逝风移,步骤不同,浇淳渐变。虽揖让斯在,而干戈屡兴,阪泉有剪戮之师,丹浦有专征之旅,智诈行而大朴隐,仁爱显而孝慈生。玄默希夷,日以寝薄,陶唐以耄期厌位,虞舜以历试登庸。忧翰万方,服勤庶政。老君号尹寿子,居于河阳,以《道德真经》降授於舜,经之旨也。道以无为居先,德以有称居次。亦由三皇之书言大道也,五帝之书言常道也。其下薄裁非义,节兼爱之仁,损俯仰之礼,挫铦巧之智,斥用兵之暴,抑谲诈之谋,使人复朴还淳,以无为无事为理。舜须力而行之,窜凶举相,明目达聪,敦睦九族,平章百姓,而恬和清净之道莫能致也。故禹汤之后,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大道既隐,玄化不流,礼乐滋繁,政刑大用矣。其三,老君以殷汤甲之代降神,寓胎武丁之年,诞生於亳,即今真源县九龙井太清宫,是其地也。或隐或显,潜化万方,当周昭王癸丑之年,以此二经授关令尹喜,传於天下,世得而闻焉。其四,将化流沙,与尹喜期会於西蜀青羊之肆,示现降生,即昭王丁巳之年也。
此《道德经》自函关所授,累代尊行,哲后明君,鸿儒硕学,诠疏笺注六十余家,则有:
《节解》上下老君与尹喜解。
《内解》上下尹喜以内修之旨解注。
《想尔》二卷三天法师张道陵所注。
河上公《章句》汉文帝时降居陕州河滨,今有庙存。
严君平《指归》十四卷汉武帝时蜀人,名遵。
山阳王弼注字辅嗣,魏时为尚书郎。
南阳何晏字平叔,魏驸马都尉。
河南郭象字子玄,向秀弟子,魏晋时人。
颖川锺会字士季,魏明帝时人。
隐士孙登字公和,魏文明帝时人。
晋仆射太山羊枯字叔子,注为四卷。
沙门罗什本西胡人,符坚时自玉门关入中国,注二卷。
沙门佛图澄后赵时西国胡僧也,注上下二卷。
沙门僧肇晋时人,注四卷。
梁隐居陶弘景武帝时人,真白先生,注四卷。
范阳卢裕后魏国子博士,一名白头翁,注二卷。
草莱臣刘仁会后魏伊州梁县人,注二卷。
吴郡征士顾欢字景怡,南齐博士。注四卷。
松灵仙人隐青溪山,无名氏年代。
晋人河东裴楚恩注二卷。
秦人京兆杜弼注二卷。
宋人河南张凭字长宗,明帝太常博士,注四卷。
梁武帝萧衍注《道德经》四卷,证以因果为义。
梁简文帝萧纲作《道德述义》十卷。
清河张嗣注四卷,不知年代。
梁道士臧玄静字道宗,作疏四卷。
梁道士孟安排号大孟,作经义二卷。
梁道士孟智周号小孟,注五卷。
梁道士窦略注四卷,与武帝罗什所宗无异。
陈道士诸糅作《玄览》六卷。
隋道士刘进喜作疏六卷。
隋道士李播注上下二卷。
唐太史令傅奕注一卷并作音义。
唐嵩山道士魏征作《要义》五卷,为太宗丞相。
法师宋文明作《义泉》五卷。
仙人胡超作《义疏》十卷,西山得道。
道士安丘作《指归》五卷。
道士尹文操作《简要义》五卷。
法师韦录字处玄,注兼义四卷。
道士王玄辩作《河上公释义》十卷。
谏议大夫肃明观主尹愔作《新义》十五卷。
道士徐邈注四卷。
直翰林道士何思远作《指趣》二卷《玄示》八卷。
衡岳道士薛季昌作《金绳》十卷《事数》一卷。
洪源先生王袭注二卷,《玄珠》二卷《口诀》二卷。
法师赵坚作《讲疏》六卷。
太子司议郎杨上善高宗时人,作《道德集注真言》二十卷。
吏部侍郎贾至作《述义》十一卷,及《金钮》一卷。
道士车弼作疏七卷。
任真子李荣注上下二卷。
成都道士黎元兴作《注义》四卷。
太原少尹通义郡道士任太玄注二卷。
道士冲虚先生殿中监申甫作疏五卷。
岷山道士张君相作《集解》四卷。
道士成玄英作《讲疏》六卷。
汉州刺史王真作《论兵述义》上下二卷。
道士符少明作《道谱萦》二卷。
玄宗皇帝所注道德上下二卷《讲疏》六卷。
太原少尹王光庭作《契源注》二卷。
道士张慧超作《志玄疏》四卷。
龚法师作《集解》四卷。
即今所广疏矣。
所释之理,诸家不同,或深了重玄,不滞空有;或溺推因果,偏执三生;或引合儒宗;或趣归虚寂。莫不并探骊室,竟掇珠玑,俱陟锺山,争窥圭瓒,连城在握,照我盈怀。敷弘则光粲缣缃,演畅则彩交编简。语内修,则八琼玉雪雰霭於丹田,九转琅膏晶荧於绛阙,尽六气回环之妙,臻五灵夹辅之功,忘之於心,息之於踵,得无所得,而了达化元矣。语品证也,则摆落细尘,超登上秩,游八外而放旷,指三境而跻升,蹈太一之任矣。而总内外之要,兼人天之能者,未有其伦。我玄宗至道昭肃孝皇帝,降神龙变,接统象先,戡内难以乘乾,启中兴而御极。无为在宥四十五年,汾水襄城靡劳辙迹,具茨大隗,自得朋游,廓八溟为仁寿之庭,普万寓华胥之国,至道至德,超哉明哉。钦若尊经,本朝家教,象击不足以拟议,风雅不足以指陈,横亘古今,独立宇宙。虽诸家染翰未穷众妙之门,多士研精莫造重玄之境,凝旒多暇,属想有归,躬注八十一章,制疏六卷。内则循身之本,囊括无遗。外则理国之方,洪纤毕举。宸藻遐布,夺五云之华,天光焕临,增两曜之色。固可季仲《十翼》,辉映《二南》,若亲禀於玄元,信躬传於太上,冠九流而首出,垂万古而不刊,则《大风》、《朱雁》之歌,诚难接武;《典论》、《金楼》之作,讵可同年。但以疏注之中,引经合义,周书鲁史,互有发明,四始漆园,或申属类,后学披卷,多瞢本源,辄探摭众书,研寻篇轴,随有所见,咸得备书,纂成《广圣义》三十卷。大明在上,而爝火不休;巨泽溥天,而灌浸未息。诚不知量,粗备阙文。
天复元年龙集辛酉九月十六日甲子序。
苏颖滨序
予年四十有二,谪居筠州。筠虽小州,而多古禅剎,四方游僧聚焉。有道全者住黄蘗山,南公之孙也。行高而心通,喜从予游。尝与予谈道,予告之曰:子所谈者,予於儒书已得之矣。全曰:此佛法也,儒者何自得之?予曰:不然。予忝闻道,儒者之所无,何苦强以诬之?顾诚有之,而世莫知耳。儒佛之不相通,如胡汉之不相谙也。子亦何由知之。全曰:试为我言其略。予曰:孔子之孙子思,子思之书曰《中庸》,《中庸》之言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以言之?予曰:六祖有言,不思善,不思恶,是汝本来面目。自六祖以来,人以此言悟入者大半矣。所谓不思善不思恶,则喜怒哀乐之未发也。盖中者,佛性之异名,而和者,六度万行之总目也。致中极和,而天地万物生於其间,此非佛法何以当之?全惊喜曰:吾初不知也,今而后始知儒佛一法也。予笑曰:不然。天下固无二道,而所以治人则异。君臣父子之间,非礼法则乱,知礼法而不知道,则世之俗儒不足贵也。居山林木食涧饮,而心存至道,虽为人天师可也,而以之治世则乱。古之圣人中心行道,而不毁世法,然后可耳。全作礼曰:此至论也。是时予方解《老子》,每出一章,辄以示全,全辄叹曰:皆佛说也。予居筠五年而北归,全不久亦化去,逮今二十余年矣。凡《老子解》亦时有所刊定,未有不与佛法合者。时人无可与语,思复见全而示之。故书之《老子》之末。大观二年十二月十日子由题。
予昔南迁海康,与子瞻兄邂逅於藤州,相从十余日,语及平生旧学。子瞻谓予:予所作《诗》《春秋传》《古史》三书,皆古人所未至,惟解《老子》差若不及。予至海康,闲居无事,凡所为书,多所更定,乃再录《老子》书,以寄子瞻。自是蒙恩北归,子瞻至毗陵,得疾不起,逮今十余年,竟不知此书於子瞻为可否也。政和元年冬,得侄迈等所编《先公手泽》,其一曰:昨日子由寄《老子新解》,读之尽卷,掩卷而叹。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使晋宋间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不意老年见此奇特,然后知此书当子瞻意。然予自居顽川十年之间,於此四书复多所删改。以为圣人之言,非一读所能了,故每有所得,不敢以前说为定。今日以益老,自以为足矣。欲复质之子瞻,而不可得言,乃於此涕泗而已。
赵实庵序
混成之体,冥於寂寥。日用之功,宗於气母。造形而上无,无者,俱隐而无。下法而亲有,有者,均而俱有。善守则固无死地,得一则洞化神机。本自无亲,肖形者同夫不宰,谁云有作。造化者禀之自然,以其行於万物,而为道不即不离。有天下者号曰神器,而不可执,以其得於自己,而为德或仁或义。辅天下者贵夫清净,而不可挠。道非难也,简易求之,得於希夷之妙,神变不测。道非易也,言默究之流於动静之域,真理全昧,故有无二致,可以同观。家国殊途,宜乎一贯。且二篇之义,正标道德之宗,九九分章,爰象六阳之体。练纯阴於火鼎,乾道以之混,天下以无为,圣主取则。传不云乎:得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了乎斯道,莫匪以心。凿破真胎,失之用巧。夫既如是,果何守耶?恬淡寂寞,不求而自至。果何得耶?征行作为,不迎而自随。元古之君,施行乎天下,而不知有道,道乃无为。衰周之时,善诱乎天下,而道有不知义不能徙。此吾师所以付授于尹君,而庄列随以广明乎当世。虽然仁义可以治世,世之不治者,惜乎仁义之不常;道德可以呜时,时之浮伪者,患乎道德之不讲。高明之道,是故存於圣人。中庸之言,何尝废於斯旨?《上经》曰可道可名,非吾之常道常名。宜乎隐奥而难识。若上仁上义,分无为有为之理,亦岂放荡而不收。盖三皇善用,终日兮不离,五帝能承,奉天而有别,下世浇薄,失之在人。《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惟能行简易之道,乃合吾清净之宗。夫如是,则治天下者安有治乱之名哉?善乎盖公之言曰:治道贵清净,斯《道德》二篇之旨所以作矣。
宋绍兴壬申上元日玉蟾堂书。
黄茂材序
老子之道,将以乘云气,上挠无极,俯视乎八荒之外,人间事物不足以婴累其心。今其书颇说治国爱民,用兵行师,下而至於车舆器用之微,盖多寓言焉。老庄一也。知庄子之为寓言,而不知其出於老子。故读《老子》者,每失其旨。《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又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又曰:而贵求食於母。夫《老子》何取於雌与牝与母哉?皆寓言也。八十一章之中,如此类者不一,乃欲合於孔孟六经之文,宜乎其相悖也。余覃思此经有年矣,专探《老子》之意,为之注解,意有未尽,则引《列》《庄》及《易》与夫道家之书,庶几凿开混沌,剖析鸿蒙,以一不后学云尔。
谢图南序
道德有经,其来尚矣。青牛紫炁之未交,玉□金钥之未启也。盖已有五千言,发先天之秘,阐敷落之微,玄而又玄,神而又神,非有道之士不足以知之。《老子》八十一章,言亦五千,后脉络,相与流通,果皆自然之文。推而广之,则修身以治国,治国以平天下,而治道成矣。引而伸之,则修身以炼神,炼神以飞升,而仙道成矣。张平叔诗云:《阴符》宝字踰三百,《道德》灵文止五千。自古神仙无限数,尽从此处悟真筌。平叔岂欺我哉?虽然筌者得鱼之具,经者入道之径,鱼得则筌可以忘道悟则经不过寄焉而已。诵古圣人之言,而不达言外之意,犹为无益也。《黄庭内经》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功以为真。又曰:积功成炼非自然,是由精诚亦由专。学道君子心精专久而不替,未有不成功。特患尊之不至,而慢易乘之,信之不笃,而怠忽继之。此所以阅千万人而得者未一二也。昔黄帝得阴符之旨於广成皇人,至于泣谢。关令尹子闻道德之妙於李老君,为之泣拜。何泣也,惊喜之深而感激之至也。然则是书岂易见、是理岂易知?吾侪今日当百拜而诵之,终身而守之,如获至宝,如爱元气,其毋忽诸,其毋替诸。
淳佑丙午上元莲山天饴子谢图南南强再序于琼台。
喻清中序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能自言,必待能言之人以宣之,而道之体始呈露矣。苟无能言之人,则道终秘也。夫天岂欲终秘斯道哉?能言之人,旷百世而不一见也。若吾老氏,其旷百世而仅一见者乎。天以斯道,而托诸老氏之身。身者,道之寄也。道寄诸身,而形诸言,所以发天地之秘,而泄造化之机。於是乎有书,书以纪言,言以载道,五千言皆道也。实不离乎一,散见於八十一章,皆道也。亦不外乎此一,以其精者治心,以其粗者治身,以其土苴治天下国家,皆自此一推之耳。自专门之学兴,各是其是,各非其非。子云有推排之讥,班固有惨刻之议,遂使吾经终受屈侪之流、异端之列,殊不思三教之名虽殊,三教之理则一。昔苏黄门注此书,以寄东坡。坡曰: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使晋宋间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是可以异端之学少之哉?钦惟天朝,尊崇圣教,扶植人纲,凡道家传会之文,秉畀炎火,惟《道德》一经岿然独存,炳炳行世,如日丽天,岂非天耶?郑卫黜而韶益尊,瓦砾穷而珠益见。天之意盖有在也。天既不晦斯道於昔,而复大显斯道於今,意欲是书家有而人得之。人皆有是书而不能口是书,口是书而不能心是书,书云书云,言语云乎哉?因言乃所以会意,得意斯可以忘言。古今诵说者几人,前后注释者几家,皆未能忘言者也。得於彼或失於此,举其粗或遗其精,终未足以会一家之全,而袪千古之惑。仆窃尝因其所已言,发其所未言,援证必据之经传,议论必根诸儒,先目之曰《道德经集义》,非敢求异於前人,盖天下之义理无穷,愈求而愈有得,要使老氏复生,可无遗憾。若夫僭躐之罪,所不敢辞。凡我同志,细而绎之,必有梦寐青牛翁於千载之上者。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图序卷上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中
凝远大师常德路玄妙观提点
观事月屋刘惟永编集
前朝奉大夫行太府寺簿兼枢
密院编修官石潭丁易东校正
杜光庭
将释此经,大分二段。先明制疏,后解正文。今初述制疏之由者,我大唐玄宗皇帝垂衣之暇,锺想妙门,以大道为天地原根。老君乃玄元圣祖,二经敷演,绵历岁年,说自舜朝,传於周代,诠注疏解六十余家。言理国则严氏、河公,杨鏕自得;述循身则松灵、想尔,逸轨难追。其间梁武、简文、僧肇、罗什、臧、陶、顾,盖霞举於南朝。任、黎、二张,星罗於西蜀。其余祖述,互有否臧,未尽发挥,孰窥堂奥。以开元十一年躬为注解,上来述制疏之由已竟,向下人解正文,於中大分为二,一者先解疏题,二者入文科判。将释下文,约疏大科二段。第一开章释文,总标门中,又分为二。第一所诠之法,即指道德二字也。第二能诠之教,即经之一字也。解释具在,向下经题中当辨。
夫此道德二字者,宣道德生畜之源,理国理身之妙,莫不尽此也。昔葛玄仙公为吴主孙权曰:《道德经》者,乃天地之至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神道焉,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宜遵之焉。就此门中大略宗意,有三十八别。
第一教天子以无为理国。《经》云绝圣弃智,人利百倍。绝仁弃义,人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又云:爱人理国,能无为乎?又云:我无为而人自化。
第二教天子修道於天下。《经》云:修之天下,其德能普。又云: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又云:执大象,天下往。
第三教天子以道理国。《经》云: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又云:天下无道,戎马生於郊。
第四教天子无事法天。《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又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第五教天子不以尊高轻天下。《经》云: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又云:如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又云:圣人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第六教天子不尚贤、不贵货。《经》云:不尚贤,使人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人不为盗。又云: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
第七教天子化人以无事无欲。《经》云:常使人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理矣。又云:我无事而人自富,我无欲而人自朴。又云: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第八教天子等观庶物,不滞功名。《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又云:行不言之教。又云:为而不恃,功成不处。
第九教天子无执无滞。《经》云: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云:去甚、去奢、去泰。又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第十教天子以谦下为基。《经》云: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又云: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又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又云:大国宜为下。又云:善用人为下。又云: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
第十一教诸侯以正理国。《经》云:以正理国。又云:以智理国,国之贼。不以智理国,国之福。又云:民之难理,以其智多,是以难理。
第十二教诸侯政无苛暴。《经》云:理大国若烹小鲜。又云: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又云: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第十三教诸侯以道佐天子,不尚武功。《经》云: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天下。又云:兵强则不胜。又云:善胜敌不争。又云: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又云: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又云:善胜而不美。
第十四教诸侯守道化人。《经》云: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又云: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第十五教诸侯不玩兵黩武。《经》云: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又云:抗兵相加哀者胜。又云:祸莫大於轻敌。又云:善为士不武。又云:攘无臂执无兵。又云:不争之德。
第十六教诸侯不尚淫奢,轻繇薄赋,以养於人。《经》云: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又云:民多伎巧,奇物滋起。
第十七教诸侯权器不可以示人。《经》云:鱼不可脱於渊,国有利器,不可以示人。又云: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第十八教理国修身,尊行三宝。
《经》曰:我有三宝,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第十九教人修身,曲己则全,守柔则胜。《经》云:曲则全。又云:柔胜刚,弱胜强。又云:柔弱者生之徒。又云:刚强者死之徒。又云:强梁者不得其死。
第二十教人理身,无为无欲。《经》云:常无欲,观其妙。又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第二十一教人理身,保道养气以全其生。《经》云:致虚极,守静笃。又云:专气致柔。又云:为腹不为目,去彼取此。又云:知其白,守其黑。又云:知其子,守其母。又云: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二十二教人理身,崇善去恶。《经》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又云: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善救物而无弃物。又云:善人,不善人之师。又云:挫其锐,解其纷。又云:上善若水。
第二十三教人理身,积德为本。《经》云:含德之厚。又云:上德若谷。又云: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又云: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第二十四教人理身,勤志於道。《经》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又云:勇於不敢则活。
第二十五教人理身,忘弃功名,不耽俗学。《经》云:绝学无忧。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又云:功成不居。又云:为道日损。又云:名与身孰亲。
第二十六教人理身,不贪世利。《经》云: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又云: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又云: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第二十七教人理身,外绝浮境,不衒己能。《经》云:不自见故明,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又云:大辩若讷,大巧若拙。又云:广德若不足。又云:大音希声。又云:自胜者强。
第二十八教人理身,不务荣宠。《经》云:宠辱若惊。又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又云: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第二十九教人理身,寡知慎言。《经》云: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又云: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又云: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又云: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第三十教出家之人,道为俗反。《经》云: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又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
第三十一教出家,养神则不死。《经》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又云: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又云:善建不拔,善抱不脱。
第三十二教人体命,善寿不亡。《经》云:死而不亡者寿。
第三十三教人修身,外身而无为。《经》云: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第三十四教人理心,虚心而会道。《经》云:虚其心,弱其志。
第三十五教人处世,和光於物。
《经》云:和其光,同其尘。又云:大道泛兮,其可左右。又云:被褐怀玉。
第三十六教人理弃绝除嗜欲,畏慎谦光。《经》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又云: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第三十七教人裒多益寡。《经》云:以有余奉不足。又云:既以与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
第三十八教人体道修身,必获其报。《经》云: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又云:以其无死地。
举此三十八别,以明《经》之大意所诠之法。然则此《经》大则包罗无外,细则入於毫间。岂止三十八门,便尽其要。为存教义,泛举大纲,比之秋毫,万分未得其一也。《礼记》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若为君之无道德,如瞻视之无两目。若为臣之无道德,如胸腹之无五脏。理家之无道德,如尸僵而无气。由是论之,道之於人,不可阙矣。其若离言教绝,指陈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斯可以神照,不可以言传,道之极矣。
王元泽曰:道,一也。而为说有二。所谓二者何也?则有无事也。无则道之本,而所谓妙者也。有则道之末,而所谓徼者也。故道之本出乎冲虚杳眇之际,而其末也散於形名度数之间。是二者其为道一也。而世之蔽者常以为异,何也?盖冲虚杳眇者,常存乎无;而言形名度数者,常存乎有。有无不能以并存,此其所以蔽而不得其全也。夫无者名天地之始,而有名者万物之母,此为名则异,而未尝不相为用也。盖有无者,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故非有则无以见无,而无无则无以出有。有无之变,更出迭入而未尝离乎道,此则圣人之所谓神者矣。《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之谓也。盖昔之圣人常以其无思无为,以观乎妙常,以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以观其徼。徼妙并得,而无所偏取也。则非神其孰能与於此哉?然则圣人之道,亦可见矣。观其妙所以穷神,而观乎徼所以知化。穷神知化,则天地之道岂有以复加乎?虽然,观乎妙者,惟以穷神而已,而非所以为神也。若夫神则未尝离乎此二者。而此二者,亦不足以为名也,故曰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者,同出乎神。而异者,有无之异名也。圣人者能体是以神明其德,故存乎无,则足以见妙,而存乎有,则足以知徼,而卒离乎有无之名也。其上则有以知天地之本,而下焉则有以应万物之始者,凡以此。呜呼,老子之言可谓协於《易》矣。然而卒不能与孔孟并者,何也?盖圣人之於道,未尝欲有所言也。凡所以言者,皆出於应天下之变,而为中才之不知者言耳。以其道虽有无并载,而及其言也,务详於有而略於无。盖《诗》、《书》、《礼》、《乐》、《春秋》之文,皆所以明有。而及其所谓无,则独《易》尝言之而已。然其说也,又必寓之爻象象击,吉凶悔吝之间,而使世之学者,自上观之则见其详乎事物而得其所以有,自下而观之则见其外乎器用而得其所以无。所以贤者观之愈有以自信,而愚者窥之亦不至乎疑而得也。盖他心尝虑曰彼道妙者,非中才之所能及,彼能及之者,又将不言而自谕。苟为不度其如此,而惟妙之欲言也,则是使学者坐而惑之。《老子》者,知有无之相为用,而以为无者本也,故其言详於无而略於有。夫无者,无言可也,而可以详言乎?彼《老子》者既以异乎孔孟矣,而王弼又失孔子之旨。盖其说以无名也,天地之始,天神者,天地之至难名者也,而天下既名之以神矣。然物岂有无名者乎?又以为常有欲也以观其徼,大欲者性之害者也。《易》曰:惩忿窒欲,而《老子》亦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苟为有欲矣,则将沉溺转徙,丧我以逐物,而莫知所守矣。又何徼之能观乎?此之不察,而曰吾知天地之全,古人之大体也,吁可笑哉。
刘仲平曰:常名以无方为体,常道以无体为用。无方者无乎不在,无体者无乎不为。无乎不为,有所可道,则非所谓无方;有所可名,则非所谓无体。故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太初有无,无有无名。无有无名者,太始也。太始者,天地之父。故曰无名,天地之始。天地者,万物之母,故曰有名,万物之母。言母则知始之为父,言始则知母之为生。故上言天地之始,而下言万物之母。然而天下之理,有道有常道,有名有常名。所谓太初有无者,无而已矣。所谓无有无名者,名而已矣。盖有无则有名之名矣。故无名者,天地之始而已。而其上又有祖也,妙者道之本,徼者道之末,圣人之妙也,观之以常无;圣人之徼也,观之以常有。故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妙在中,粗在徼,言妙则知徼之为粗,言徼则知妙之为中。故上言欲以观其妙,下言欲以观其徼。盖天无者对有之无,而常无者非无之无,而不为有对也;有对者无之有,而常有非有之有,而不为无对也。不为无对者非有也,不为有对者非无也。故常有者真无是已而非无,常有者妙有事已而非有,故此两者同出而同归之玄也。庄子曰:建之以常无有,言之以太一。盖周读为常无常有。常无也欲以观其妙,常有也欲以观其徼。为其欲以观其妙也,故建以常无。为其欲以观其徼也,故建以常有。若夫徼妙谓忘而无欲观之,则所谓建之以常无有者,冥之而已矣。夫是之谓又玄,而非特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者,妙之体;妙者,玄之用。妙者,同出乎非玄也。
刘骥
窃以老子之言道德,偶从关尹之请,矢口而成言,肆笔而成书,未尝分为九九章也。后人分为上下二卷,以象两仪之妙用,九九八十一章,以应太阳之极数,令复通而为一。二谕之因名之曰通论,然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议。浩浩荡荡,不可得而形容。其首章始於道可道非常道,以明道之不可以情求也。末章终於信言不美善者不辩,以明道之不可以言传也。难终难穷、难测难识,仰之弥高,穷之益远,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原其大要,不过致虚极,守静笃,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以开其兑而济其事也。古之善为道者,塞其兑,闭其门,挫其说,解其纷,心不散乱,安在道中,归乎虚静之本,复其性命之原。譬如万物生於根而归根也。归根复命,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复归於朴,与道同体,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不生亦不灭,无我亦无名,存亡在己,出入无间。故随迎莫见,隐显莫测,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所以能遗物离人,而超然出乎天地阴阳度数之外也。大哉至圣神人,非此门而莫至。知者难言,行者目见,力少功多,要矣妙矣。学者当默识而深造之。若非深造自得,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犹坐井以观天,岂足以窥道德之仿髴耶?
赵实庵曰:妙道冲虚,先天立教,至真垂象,龙汉开图,师资承化而之三,劫运交缠而迄九。每於太极,方析浑沦,天地开而事简民淳,三皇作而制器尚象,无机无伪,乌有所谓礼仪?渐劫渐衰,尔乃散乎纯朴,岂经不作,寔文未彰。至言初授於有虞,终成治世;金口载传於姬室,大显玄章。虽累训於百王,又躬传於关令。昔在明皇,御注劝家藏之诏文,载承徽庙,圣言广吾宗之盛典,当时向慕,如在始青,奕世承休,永光有截。至于百家笺注,压轴盈车,各极其心,以诠密意,自非明代,莫遂遵行。皇天之未丧斯文,宜世也有兴乎道,尚悲元学久阙疏文,故三分以列科,庶听观之有总。敢期妙道,幽赐发明,将释此经,略以十门料简:初教起因由、二序教离合、三明宗达趣、四天人宗承、五三洞所摄、六明经殊胜、七明道运启期、八明通别、九明酬因酬请、十依文分判。
初、教起因由
传曰:法如乎伏羲而成乎尧,历舜禹汤至周而大备。幽厉之后,周室浸微,至老子时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圣人不作,处士横议,诸疾恣纵,暴兵螫毒,民以摩斓,老子闵周室凌迟,人失性情,欲使之还淳返朴,归之太古,故作《经》,惟厚忠信,尚敦朴,薄礼义,绝圣弃智,使后世之人复见天地之纯,全古人之大体。老子与孔子同时,孔子过周问礼,谆谆之辞,主信与谦。孔子区区,明言仁义,辙环天下,席不暇暖,而时君世主无能用者。则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世以老子在周衰之日,不尚高明道德,不知孔子当时明言仁义,亦不能振於时哉。盖道者,仁义之总名。仁义不行,又焉取道。教起因由,其在是矣。
二、序教离合
天下之言道者多矣,殆不过有二说焉。一曰道者虚无恬淡寂寞也,一曰礼义法度政治也。尚虚无恬淡寂寞者为高明,循礼义法度者为中庸。夫以高明者为超脱之流,则隐於嵌岩,宿於枯槁,世无所赖其泽,是自摈而不用於世也。虽天下之大,弃之如弊屣,未肯以一毫累於其心,超然物外,谓之至人。以中庸者为治世之士,则修礼乐,正人伦,谨权量,制法度,世所以赖其为治,是行道而济世者也。既涉中庸,视上古鸿荒未肯以一言载乎其书,处於方内,谓之贤人。是二者定分之后,直若冰炭不相该贯。於戏,是岂真知大道者哉?不思之过尔。夫高明与中庸,同乎圣人之一道,出於圣人之一心,圣人全德,一出一处,无非内圣外王之道也。向所谓虚无恬淡寂寞,非徒为去世遗累之学,以此三者养正也。《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隐而未显,故曰内圣。兴事造业,故曰外王。虚无也,无用而为众用之祖;恬淡也,无用而为天下之味;寂寞也,至静而为制动之机。德全於此,出而治天下为可也。故物蓄而有礼,刻制以为义,缘情而制法,观天而为度,然后出治之道大明矣。初岂不由性,尽性则知天,性明即通道。《尧典》称尧曰钦明文思,则尧之成政谓之无为。无为之功,皆本於道,是岂道与世特分而为二耶?情生於性,性裂为情,水荡为波,波止为水,其实一也。若谓高明之道与夫中庸更为背驰,非吾圣人作经之意也,向所谓不思之过尔。老子以周衰道微,人失性情,故说上下二经,语夫大全,以救天下后世之失。后之人不明其旨,分之以为方内方外之学。中庸与高明之殊,一是一非,或去或取,三代以还,学者多方,或居一偏,或由一曲。不该不偏,岂能深明治道哉?殆非圆机之圣人不可得而明矣。汉文以敦朴为天下先,区区仅治;晋室以清谈而败俗,浸久而亡。吾谓道德为难知为难行者,以此。或者取其书而读之、茫然而不晓,以谓非圣人之说,岂真知道德者哉?然五千言分其用则有三,一曰无为之道,二曰长生之道,三曰治世之道。谓大道为虚无,而虚无之中有治世之法。谓治世为大道,而治世即大道绪余之功。至於治心养性,金液还丹之方,不可一理而推之。忘言为尽虑,则知上下二经吻合万法。沤和方便,无所往而不通者矣。
三、明宗达趣
《经》曰:言有宗。《庄子》曰:不离於宗。谓之天人宗本也。序所以顺其理,故曰语道必有序,语道而非其序又安取道?先明宗趣,然后原始要终也。老子作经,先道而后德。庄子九变,先明天而道德次之。庄子之言,事之序也,故先明天。老子之言,道之序也,故首曰道。道以无宗为宗,无祖为祖。圣人作经,以因为主,所因者道,以道为宗,道性至玄。以常极妙,妙极返无,故常道无名,常名无物,有复归无,有无一致。既升玄也,事理兼忘;既入兼忘,重玄始显。善恶初分於六对,妙观速转於无为,出则纵横,入而寥阗,道之大本,实自无为。色空存达人之妙观,无事觉圣人之生定,语非破妄,道必有留,袪除未尽,则不入空空,空空两无,而切防顽钝,谓之清浄。须心月以朗明,谓之无为。存性天而焕若此宗主空虚无物也。庄子曰:以懦弱谦下为表,空虚不毁万物为实。若乃道分宗振,性命两殊,性宗则破约归真,命本则深根固蒂。从无入有,仙人存修练之功;自有入无,性理契冲虚之地。要其极致,道本无为,欲明宗趣,以道为宗,虚无为趣。今分宗趣,别有五对。一教义对教说为宗,义意为趣。二双明对有无为宗,同玄为趣。三约己对柔弱为宗,自胜为趣。四正因对修真为宗,长生为趣。五神化对敦朴为宗,复古为趣。
四、天人宗承
道与德同也,天与人一也。知同而同之,则大同。知一而一之,则大一。德知有道,则升德而会。道人知有天,则以人而修。天道杳难知,人与天隔。欲通之者,必本於圣人。圣人已矣,则本之经图。考经而知道,则自人而之天。得意而忘象,则由德而入道。太上老君极道之圣人,历劫应化。及乎周衰,明道德以训世。经之旨,以一代所主,则战国之时有小国以下大国,大国以下小国之语。至乎屡言用兵为不祥之器,皆以当世之事以训时主。及言常道,则丹青万世,鼓吹百灵,垂之无穷者也。使道还隆古,则返淳而复朴;治心养性,则返老而还童;涤除万行,则微妙玄通。天子修之则享太平,诸侯守之则镇邦国,卿大夫守之则忠孝,士庶人守之则纯和,方士修之则升真,兵家守之而善胜。此人道之承流也。
五、三洞所摄
如当部以常道常名,无为清静,无有入无间,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用之不既,象帝之先,此皆无上大道,非色象可缘。又言六对不齐,宠辱若惊,后身外身,不争柔弱则中小之分。又治人事天莫若啬,治大国若烹小鲜,太上下知有之,无为而民自化,又近平常道分。自修之身及家国天下,曰小以之大,曰慈曰俭不敢为天下先,从爱以及恭用兵,以丧礼处之,沉机有微明之语,如上皆治身之教。又谷神不死,实腹虚心哉,营魄而抱一,精 ` 作而会神,恍惚杳冥而有信,与夫易知易行而人莫能知莫能行,此又进乎九丹长生之诀,修练门中系上乘分由,是则谁能定指其宗乘耶?今详味此经,言命有事有理,该贯总摄,互相包含,谓之顿而非无顿也,谓之渐则渐亦兼言当,此经性命混融,自为圆教,酬因酬请,则尹喜为宗,无论无诵,总契经分,大率道之一字已极虚玄。至於修真养命,炼气养神,虽同超证之门,大存制死之术,固常融命理而入道。证极道而无为,故诸经则制命为先,穷极五行变化。
六、明经殊胜
语道之大,必师其全。语神之功,必主乎变。苟以道为虚寂,魂处灭亡,木石同躯,禽虫类性,岂能通其变邪?诸经出乎道而三乘互差,一性昧其筌而多岐竞裂。故示无为以不言,阐长生以关键,推五行於隐伏,辩药石於寒温,明运度於兴衰,禁邪异於符箓。经图诰诀,别趣殊宗,虽同真一之门,未蹑混融之理。较量殊胜,岂类本经,略举胜因,明十六种:一、以常而尽万法;二、以玄而同有无;三、以示又玄为众妙之门,四、以无为为有为之体;五、以不胜为大胜;六、以无乐而言乐;七、以有数而隐数;八、以大宝为神器;九、以退为进而用兵;十、以言无事而定天下;十一、以复季世而还隆古;十一不以大似不肖物咸归之;十三、以抱一为治身治国之道;十四、以简略而包群经;十五、不言性而性理咸着;十六、总包道德性命而一一证实。以兹研究诸经理趣,岂比大同妙用,神工乌能备举。
七、明道运启期
天运靡常,得乎时而道斯兴矣。大道无数,同乎人而数所系焉。粤自五劫晦明,元尊抚运,三皇已降,历代宗承,或去取之因时,或兴亡之在事。粤若轩辕禀箓,夏禹传符,尧舜授经,周朝显迹。秦王汉武探求不死之方,窦后孝文笃奉真元之教。唐尊圣祖,学举玄纲。逮宋徽宗渊衷湛挣,睿智光辉,受帝心秘密之言,续道祖将残之命,范传金箓,宫敞神霄,制飞天法轮道藏之文,训混元皇帝道德之旨,广开元学,诏簪褐以三舍之科,宠示道宫,赐掌教以近臣之秩,至于天文宝箓、诗颂符图,皆万世之所未闻。向一时而铺张遽出,人莫可议。事是非常,只因颓运之交,疑有清谈之失,曾不知劫传有日,教亦待时。汉祚隆而河上谈玄,唐室兴而老君示现。世将成治,道不虚行,益增蕊笈之光,当复太平之序。《度人》曰四万劫传。《庄子》曰万世一遇,欲求玄解,姑用筌蹄。披乘之人,无忘大教。
八、明通别
凡经有通别,通谓通序,别为别序。通序者,论一经之大旨;别序者,经义逐章开陈。若《度人经》前序后序中序,有前章后章,而隐语不在三章之类。今当部若论通别,当以道德为通,八十一章为别。
九、明酬请
酬因酬请者,当部经首无尔时老君在甚处,为甚人说,如无因请。若考之经传,老君为关令尹喜说。又云先为帝舜说。今直指中周老君为喜说,因为性命之本,大因缘事也。酬则酬喜,临关遮道,邀驾请求妙训,是亦因请明者。按《西升经》关令尹喜见气斋待遇宾,为说道德,列以二篇,其事详矣。
十、依文分判
经分三分,谓序分、正宗分、流通分。当部首无请问之语,是缺序分;末无信受奉行之语,是缺流通分。今特取葛仙翁序语为序分,八十一章为正宗分,道德推行於世为流通分。又按《灵宝经》发题云:凡经以极果为序,以因为正,以悟为流通。
邵若愚曰:道者,以无为显实有为特权,即有明无,悟无却智,此理也。德者体道为法而施於事,此事也。道德二字,包含而无所不至,所陈阶梯次第,缘道有浅深,德分内外,若不明阶梯,罔纯互谤。夫大道者,寂然至虚,无形无名而不可言。其为书者,无以记之,故曰大易。大易者,未见气也。大易动则始见一气之初,故曰太初。老子指一气强名曰道。孔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释氏陈四谛,亦曰道。故知三者垂教,总备於有也。若不从有,焉可以无明无、以有明无,故道有浅深尔。大易者,虚无也。因动为有之初,故曰太初。有气为形之始,故曰太始。气形相合,而生刚柔之质,故曰太素。气形质具,未相离之问,名曰混沌。混沌既分,阴阳相荡,一气居中,万物生焉。故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圣人仰观俯察,体天尊地卑,用之则为官长,而明王道。立五常百行,以正君臣父子夫妇之制,以治人理。夫大道者,无名无迹,无死无生,万劫长存而不变易,尊高无上,妙不可言。夫上德者体无为为用,以一为法而治天下,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不居。下知有之而不见宝,万物将自化,所以无败无失者,盖为无为则无不治矣。若失之,则执一而徇有为,而为内德。夫下德者体一为用,以阴阳为法而治天下,故孔子一以贯之。善建者得一为正,万物将自宾。若夫一则徇五常百行,於事而为外德。夫内德者,抱一也。盖一者国之母,生之根,抱一不离则根深柢固,乃长生久视之道。孔子谓之至德,而以道为本也。又名中庸者,喜怒哀乐未发,心在阴阳之中。释氏谓之中道。玄门失之则唠。阴阳潜运,而为法术。夫外德者,从五常百行修於身。孔子谓之敏德,而以行为本也。处柔弱不争若水、而攻坚强如慈俭,若拙讷之类,皆是也。失之则殢,智巧华薄,骋强梁驰田猎,而贵货居宠辱矣。夫道甚易知,甚易行,而人好径,故其出弥远,其知弥少。大道平易,而在不为而成。以要言之,皆归无欲。不欲以静,清静为天下正。老子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天者,止言道德而非术也。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中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下
凝远大师常德路玄妙观提点
观事月屋刘惟永编集
前朝奉大夫行太府寺簿兼枢
密院编修官石潭丁易东校正
程泰之《意总》
明总上
世之尊老氏者,曰圣智仁义,治之有具者,皆不出乎下形而器者耳。老氏也者,据道本而淮器原,则是五三六经,皆当受其覆冒也。及其有疑於老,则又异矣。曰天下所恃以治者,仁义礼乐刑政,如农人之未耜、工师之斧斤也,无是器则无是用。使圣智仁义而可去也,则是徒手无操而望天下自治,古今必无之理也。此二议者,皆自主其见,而不能参言道器之本末者也。若使道不藉器,则老氏所主当专於无矣。然而兵刑税货、舟车械用,凡道之品器者悉将资以为治,则是未尝或能遗有也。不能遗有,则是圣智仁义故在也;安得而云空不适用也?若曰道之上乎形器者,必待老语与之开明,则夫阐太极以立乾坤,造书契以生礼法,开辟以来未有能先《易》而言者矣。道若器固皆在《易》,而何所待於晚出之老氏也?则夫尊老氏而谓上乎五三六经、疑老氏而谓其空虚无用,皆不得为知老氏者也。乃若老氏之高致,则有在矣。知道之奥而谈无,曲尽其妙,运器以道,而在有不局於有,凡六经主於纪迹而不暇究言者,此书实皆竭告也。则《论》、《孟》之所务明者,於此乎加详矣。是故其书得与六经并行也。
明总下
或曰:圣贤谈道本以明世也。苟如若言,则是有怀不尽也。曰:是有两说也。其人未可与言而与之言,则徒言也。吾意欲致而言不能既,则又能姑发其端而已也。且如人心道心之合,固有中矣。而精一之理非尧则不能以授,非舜则不能以受也。是岂容人人得预也?一贯之道,惟曾子能出一唯,而子贡不能也。四时之行,百物之生,子贡虽得闻之,而亦不能有复也。至其性与天道,隐於文章之中,则虽子贡初年亦遂不得预闻矣。凡此之类,是皆六经《论》、《孟》不尝究极者也。若夫老氏写其超绝之见,以期万世而一遇大圣焉,则所期者远,故不待亲见可受之人,而后始以其语授之也。是故天地所始,造化所起,道德所底,皆穷根极以畅达之,立等级以次比之,故儒之探妙资详者,非是则无即也。课其功用,岂独不戾於儒哉?是直儒伦之大助矣。若能平心以观,识其矫,而要其归,则三圣易蕴,固已披展言下,自《诗》《书》以往,其襟要益当总是矣。
有无
以形而言有无,则自未为天地以上,皆可名以无。既为天地矣,不以人物事为器具,则皆当名以有也。此以其形而命有无者也。世人闻老、氏贵无,而疑其表里之皆无形体也,则固不适於用矣。岂知老氏之谓有无也者,道器交相输载,而不可泛以形求也哉?且夫混成也,玄也,又玄也,其探至於不可见闻,搏执则其为无也,极矣。而天若地方且由之以生,则此之一无岂不盘函万有也哉?及其出而为有也,天地之产,是为人物,而人物皆蕴元气也。大道之派是为德仁义礼,而德仁义礼皆函大道也。则凡云万有者,又皆分载混成之一无也。於此致察,而后始见有无之本末也。是故《易》之肇言大道也,亦虑夫世人不知本末之相须矣。於是合道器以为一初,而随所形见以名其出也,故其形见而上者则名之曰道,形见而下者则名之曰器。上下云者,犹曰一物之内有升而在上、降而在下者,且非可析升降以为两体也。火之在薪也,其上腾而虚者为焰,下着而实者为炭。焰炭也者,正从一火而分升沉焉。若曰上腾而焰者为火,其着下而炭者不得为火,则人人知其谬误也。此於道器上下之喻,最其切近而易见者也。老子祖《易》以言道,而皆变其称谓,故道器之名,转为有无;而上下之名,变为妙徼。此特欲自立己,则以示无所师承焉耳。其理则无彼此之异也。妙徼云者,亦并上下之语,而借一物之表之里,以分谕器道焉耳也。凡物之已有体质者,与夫事为之已有迹状者,无间乎泰山之与秋毫,范围之与洒扫,上必有下,里必有表,则是道器未尝相离也。然则老氏之贵无也,以其在本而该也,非乐其空虚也。及其贱有也,亦恶其处有而拘焉耳矣。不曰一涉有具,而遂不为道用也。
有中之无上
即形而分有无,则凡在道者为无,在器者为有。其别尚易以见也。及夫道已为器,则有体有质矣。体质具而真无不可复见矣。今谓老氏而能主无运有也,则夫体质之中於何取无也?曰有中固自载无。而此之无也,最其难言也。顾夫事事物物之中,其虚实悉常对立。则夫人而可与知也。实者,即其体质也;虚者,即其不着体质而能御此之实者也。故夫实中之虚,即有中之无也。老子盖尝明表此理以示人矣。其要语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夫车之所以可运者,以其辐毂之备也,则辐毂之在车也,正其有焉而实者也。至於发軵辗地,乃在辐毂,体质皆无之外,则其用不属乎有而遂属乎无矣。是理也,即有能载无,而无能运用,最其可证者也。故老氏遂以此理传之人事,而用以发明其教也。其曰有之以为利者,犹曰营而致之以足其具也。无之以为用者,犹曰杀而损之以致其用也。其具已足而无以运之,则其车亦不能以自行,故辐毂者车之得有也。而车所从运,则非车之所有也。非车所有,则宜乎其命以为无也。此老氏求以无之而始为已用者也,是为老氏超有用无之则也。故虽道之形见乎器者,每下愈实如兵如刑者,则亦不屑与明也。是故恬淡慈哀,兵之则也;恤赖民生,待其自重而畏死,然后取不俊者以致戮示戒,是其用刑之则也。夫恬淡慈哀,岂其干戈杀伐之所有欤?而夫无狭其居、无厌其生者,亦非刀锯斩刈之具所尝与谋也。老氏乃取二义以冠兵刑之上,则其主无运用之理,昭乎其可明者也。究其极致,是且出兵言兵、超刑言刑、使兵刑反为我用,而我常不为兵刑所束,是然后得为老氏所贵之无,而非世人指为无用之无也。
有中之无下
是理也,岂惟老氏言之,孔孟亦尝言之矣。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曰:仁者无敌。夫两造交攻,乃始为讼;两军相加,乃始为敌。有讼有敌,而后兵刑生焉。顾欲即其所从生者,期以虚而无之,则凡世之所尚,谓夫片言可以折狱。而约战期於必克者,借使曲尽能事,亦非体道者之所尚也。何者,不能超出其表,而局束於其内故也。运甓者,其身必在甓外;而刺舟挽舟,其操纵所施悉不在舳舻之内,是故用力少而见功多也。是亦老氏资有於辐毂,而遽欲损而无之之义也。虽然,此特即孔老之言兵刑,而参配其有无为则如此而已耳。孔老又尝即器物而言,运有之无,其理尤为晓白也。孔之言礼乐也,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甚言器物之不足以尽礼乐也。礼之有敬也,非玉非帛,而玉帛不得此敬,则不能成其为礼也。乐之有和也,非锺非鼓,而钟鼓不得此和,亦不能成其为乐也。则皆实必资虚之谓也。以较老语,则钟鼓玉帛者,车之辐毂也,礼乐之用,故皆资器物以自见。而器物之不能自成礼乐,正与越出辐毂之外,乃能使车之功用效乎运载者,同为一理也。且夫老氏推无为之妙,达诸治国,而自诡结绳之可复也。则宜其翻变礼法,而别为一抚矣。然尝详求其以,则凡舟舆兵甲什百之器,俨然五帝三王之具也。而敢自负,以上乎六经者,盖曰吾道有高乎形器者焉。吾将矫文以朴,镇天下以无事,待其安俗乐业,重死而不远徙,则凡此有具之属,虽可以为用,而遂可以付诸不用也。比其用无之理,全与儒应。特其立教不同,故着语互分彼此耳。若使老氏始循《大易》本语,仍用《大易》故名一而正为之言曰:吾其尊道而卑器也,吾其运道以役物也。则人将不复疑议矣。惟其变道器以为有无,而人不知夫无中悉尝蕴有也。故贵无之语,遂几於徒手坐视,而冀其事之自成焉耳,则安得不相疑议也?大昌既发此理矣,闻者或不以为然。试於读老之际,以道易无,以无想道,则无之可贵,其理自明,其疑自释矣。
用无
老氏之即有用无者,其别有三,而皆不出乎集虚以化实也。挫锐解纷、和光同尘、涤除玄览、寡少私欲,则求以去夫害虚者也。冲其盈而不极,閟其神而不示,辞其成而不居,则求以体此之虚者也。至其操虚实之柄,以制有无之则,则於刚柔之用最为该贯而明着也。盖刚之为道,欲达而直达,无所回隐,则其象实而塞也。柔之为道,待唱而应,顺而不争,其中实行断制而廉棱不露於外,则其象虚而通也。故通者可以运塞,而柔者常能胜刚也。凡其知雄守雌、欲夺而乎,欲先人以其身后之,则皆恶刚之塞,而体柔以行其虚者也。亦其求以反物而终致大顺者也。及其通且虚者为之而成,则行焉而无辙迩,无为而无不为者,是其效也。方其运实主虚,人皆不可得见,及其效成於虚,而后始惊其神,则易之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又其则也。故自言其总则曰:弱者道之用。随言其所从用弱则又曰: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无也。
用无成败
贵无之道,古今固有宝而用之者矣。而或以之成,或以之败。太王去邠,与徐偃王不忍驱民以战,是一类也。汉元优柔,与文帝元默亦一类也。而其成败大相乖戾,故后世执迹以讥其不成者,而曰结绳不足以救乱秦,舞干不足以解平城也,则并与老语而懠诸无用,顾不知罪其施置之失当,则岂其知言也哉?列子设为向、国二氏致富之说而明夫同意向,而异成败者,则曰向氏喻国氏致富之言,而不喻其致富之道,则遂反为身殃也。其意正以况此也。八十一章固皆本柔为用矣,而其所从用之,则济宽者有制,紏弛者有猛,暗行乎其间也。是故迷民之舍正而入奇也,则方廉直光实尝交出而行制御也,岂其有柔无刚也欤?民皆赖生而畏死矣,犹有敢於为奇者,且将执而杀之,则威当克爱者断断乎其无货也。又如自夸其器之利,而主其胜之可必者,歙弱废夺姑其盖之以柔耳。非专於柔也。故凡世之慕清虚而隳事功者,皆其守雌而未尝知雄者也。则凡无古圣人之德以求为结绳舞干之事者,无往而不及於败也。
道等
《易》分有无则道器两语而已,而《老》之有无等级则甚多也。自无以上,有玄有又玄,乃为众妙之门,而常无者,特可循以观妙而已。若夫总众妙而出之,则必属乎又玄也。自玄以及又玄,即上乎道而为自然者是矣。自然云者,莫之为而为,其在天下自宾自化、自正自富,而不知帝力何有者,是其效也。故老氏而敢鄙薄圣智者,主此地以驾其高也,由道将为德,以后能常其有,而不自入於有者,一也、象也、朴也,之三名者,是其总也。自此而出为天地,造化为仁义礼智信,则皆德矣。而五常之中,每一德者又自分上下也。上德之品既极乎上,而又有深於此之上德者焉,则又加玄以冠其上而曰玄德也。牝之玄牝,同之玄同,览之玄览,亦其类也,则名虽在德,而其实已入乎道矣。其详如此,故言六经《论》《孟》者,车来资焉,信非苟为虚尊也。试举孔孟谈仁之一端,以与老语对明,则知儒语虽有分际,而其所立等级,未及如老氏之察也。盖孩童之爱其亲,与并井而救赤子,固皆可名以仁矣。而九合一正者,乃反未得确名为仁也。此在孔孟虽有分际,而亦未暇明立等则也。至於博施济众,推之可极於圣,而子贡尚疑其未能充尽仁理也,为其等级差少而未达者,不能确定其则故也。故六经孔孟必资老氏者,其槩皆类此也。此非抗老而抑儒也,老语主无,故能於道等加详也。若易地而观,则儒语之详於涉世者,至老氏而又疏略之甚也。盖所主异向,则所言随以详略,其势使然,非有彼此之异也。若夫老氏之无,其当资藉六经之有者,则又人人知之,不论可也。
道序
下学而上达,践迹而后可以入室也。有初有终,确乎其序之有定也。世人待老氏太高,曰道之涉器者,老氏不谈也。故凡其言之方及学益者,则皆引而致诸损己及无之后,故书指所及遂为表里,皆无之无,而不能为无中函有之无也。儒老言道,皆以道之及化为圣贤机要,然究其化之所由致,则皆有有可损乃能化有及无也。即此理而推之,灼其可以见道矣。损之始乎学益也,如炊秫傅蘗以为酒醴也。及其及成,则秫蘗变而甘滋。见是固化有及无之象矣。然而古今尝有不用秫蘗而徒水可以自变者乎?若浅秫稻之为室塞而遽求五齐於徒水,则犹未致学益而躐从损始,是为不用秫蘗而能凭空出化也。益之未致中不充实,则用何为地以受此损也。诸如此类,大昌皆随浅深而别言之。世必有议其浅者矣。而其敢於自信者参会六经孔老,而见其无不契合也。正使老氏复起,此言亦当不易矣。
天人
凡古。有无,不过两涂。大道所居,则杳冥昏默,是为无矣。自无而有,自有而化,仍复於无,则其有无之一也。道学益损也者,始乎有而终乎无,则又有无之一也。前之有无,则托诸阴阳生杀,既已为物,物又复归其根者,是在天之有无也。及其着诸仁义礼而为德,德之玄者复合乎道,则在人之有无也。二者同出一本而其形见之地,则不容槩同,故老氏之语亦有不分天人而於天人之有无混而言之者,知其本一而不必以彼此为间也。
明矫
老氏之绝弃圣智仁义,深知其以者曰:此特矫耳,非其本心也。而古今率多咎之,为其迹与经戾也,然而听言之道,以其事观之,则实理著见,不可诬矣。《易》十三卦之尚象制器,有曰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也者。是黄帝尧舜皆尝相为创承也。然则圣智也者,黄帝亦居其一矣。老氏援黄帝以主其教,而凡古之圣智槩取而讥之,则夫黄帝也者,亦在弃绝之数矣。岂有同是一人,其道可师而其法乃可弃绝也耶?以老氏之事言参而求之,则其娇而非实也,亦昭昭矣。至庄子推大其教,又从而广之,曰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也。此语尤其累老教,而致讥诮者也。然而其中有理焉,又可以自用其说而自明其矫矣。结绳之制,老庄二子皆相与力主,以为己教之尝效乎古者也。然而结绳也者,何自而有也,得非人我不相保信而未免假物以防诈伪也欤?使其淳朴全在而无奸欺,则亦何所事乎结绳也?推此意以求之,是殆欲造书契而智未之及者耳。夫惟淳古无法之世,尚不免资信於结绳,而谓人伪已极,法所不能谁何者,乃欲尽去其具,而冀其争心之无也。其势非使老聃为君,而尹庚列庄与之为民,则决无可措之理也。故庄子自伤其矫已甚,而又於篇终自为之明曰:周之辞荒唐而说谬悠也。所恃以无负於道者,终能反诸宗本而调适上遂,至此乃为情实之语也。世人槩指老教以为虚无者,皆循其荒谬致矫之初,而不知求诸调适上遂之后也。孔孟之生,略与老庄相先后,凡其放言无忌惮者,孔若孟必次第见之,而无一语与之对辨,知其异者,无害於同也。不然,则杨墨仁义其差於六经不能以寸,而孟子究推其弊,以为且将入於异类,而独於二子弃绝之论若未尝闻耳者,殆皆究其宿,而不责其初也哉。
孔老
《易》理之散在六十四卦者,至《系辞》而后会集于总也。今通考老氏一书,凡其说理率不能外乎《系辞》而别立一抚也。揣切其情,大似资根株於《易》而摭枝叶於上下《系》也。列庄二子共尊其师,乃曰孔氏尝即老氏而北面焉,载详其意,是殆疑人之有议乎此,而故为夸高,以行掩盖耳。至唐而后,韩愈氏出焉,尝忿其语而着诸《原道》,以咎诮夫儒徒之不能致辨也。是固不失其为卫道矣。如大昌所见,则不然。使其有合於道,则道无二致,安得而不相袭也?既不嫌於承袭,则亦何间於彼乎我也?故孔之於老,师与不师,不足较也。孔氏尝曰: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其义一也。其事则齐威、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苟孔氏而尝师老,则虽亲闻二子之语,亦必无性也。使老氏反来取法,而能以吾法翼吾道,则其徒偏敬己师,过为推尊,亦何害其为吾党也?故师与不师,其语可以付之不辨,而有不容不辨者也。孔氏受万世尊信以为道德本祖者,以其集圣智大成,纵心所之,亦不踰矩也。今其设老语以形孔子,而曰骄矜睢吁,屏除未尽,则是有时乎,而或遂踰矩也,则安足以训式无穷之来世也?是於事害而体妨也。大昌为此之故,遂究其语而穷其已久,久而后有见,乃知二书凡语道序,率皆借孔颜所造以为浅深之喻,则夫三子之尊孔氏也,其已至矣。而其夸语皆非真确也。盖列氏设为颜氏之坐忘也,以较孔子则其所得当在耳顺之地,而在老教则为益己及损者也。庄子设孔颜相语而曰:回,吾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则是能损而未能及无也。又尝设颜子自道而曰:夫子不言而民趋,无器而民滔乎前。回不可及也。夫子奔逸绝尘,而回不能追也。则损之又损,而及乎无为无不为者,惟孔氏而后足以当之。此其等级,盖可考甚明也。岂有盛德外着,既已不言而信,无益可损乃有睢盱骄夸之可议哉?则其书之於孔氏,或抑之而又扬之。率尝两致而示意焉,所期乎闻一者之反三也。故二子交诋孔氏,而能无违於道者,凡皆此类也。
本易
老语皆《易》出也,而独变其名称,以示无所师承而求别成一家焉耳。无名,天地之始,即太极能生天地,而未肯为物者也。常无常有、可观妙徼,则又道器之形而上下者也。一生一不二生三、三生万物,即天地之与捆缊为三,而万物以之化生者也。作复之相更其出於谷神橐籥者,即消息盈虚递为屈信者也。不敢为天下先,即群龙无首者也。袭明袭常,是显仁而藏用者也。此其大致然也,其播而散小者,不胜言也。若夫绝弃圣智仁义,而黄帝仍在所师,则圣智何尝弃绝也?功用莫非刚柔,即刚柔之所疑,安得不为仁义也?是仁义日常为用,不须臾而离也。用此理而通之,则五经《论》《孟》之在老语者,名变而实不变,触事皆是也。
道德经
书之分卷以为上下,而总其名曰道德经者,王弼所传也。大昌意此之总名所从来者古也。凡今本分标道经德经者,则恐后人为之,盖上卷亦自言治、言兵,下卷方且论一论道,论无论柔,自足以见道德之不可分二也。
分章名章
八十一章,每章各摭首语以标次先后,此则或出於后人矣。而其五千言者之尝为八十一指,则必出於老氏也。夫其每章着语有曰故者、曰故者、曰是以者,率皆求以通贯上下脉络,使语省而意全也。夫其每章之语既有更端,而一章之中指意又相联属,理以明也。而释其义者乃遂句为一义,使此句不可通之他句,章为一说,使此章不可致诸他章,则老意法不其然也。若夫标章之名,自王弼已下,凡所名章与今传本皆同,而河上公远出汉初,所名独异。若老氏亲尝定着,则必无如许异同也。
类例
老氏书指,固其至虚而难搏执矣。然大昌尝熟复前后,则皆有类有例,交相来发也。此章之语启其端而不竟,则后章必有别语以终之。故大昌之立训,皆明其汇,会其散而宿之於一,始知老氏虽主於谈无,而其部分乃如《周官》六典有凡最,巨细偏全,递相灌注,条条可以审覆也。则岂同子虚非有之假设也哉?谓老语为中空者,试於此而思之。
离隐
老氏以高世之见,能测道奥,固尝罄其有以言之,而亦小使意尽言下也,於是有离隐之体焉。何谓离?曰本一义也,而散其语於数章,不一章究极也。何谓隐?曰言其然不言其所以然,期夫人之深未而自得,故其话言所着,如连山断壑,离离乎相绝而相贯也。说者不悟,遂至於章分句裂,而其理散漫不全矣。孔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正离隐之谓也。故大昌於反隅者,不敢不力,所期不入於破碎而已也。世之训老者,率多务出杰辞奥说,济其深而晦之,及其甚也,有如廋辞隐语。又如后世释氏之谈禅,读者至不可晓。大昌亦不能究极其当否也,独闻古语借绘事以讥世习,而曰画工喜为鬼神,惮为狗马也。以狗马之工拙可较,而鬼神冥寞难辨也。大昌惟此,故凡有此训,率皆明白其辞,而证以人事,达诸成败,其说诚当则固善矣。若其末也,或能以道厘正,则亦志道者之本愿也。若欲借晦为深,自匿於不可致诘,则曷如勿为也哉。
列庄
古无训传,苟其欲述前作,则别为一书以明之,故列氏庄氏二书,正为五千言者立为义疏也。老氏之语简严而不舒放,离隐而难遽解。此二子者,则皆敷绎而会辑之。盖有敷绎太过,而言涉於诞者矣。而其合散明断,则若道若器,悉有归宿也。以二子之所释,而盘他人之所释,则夫喜为鬼神,而不尝真识鬼神者多矣。
大旨序跋
《易》言天玄,又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盖玄者天之正色,神者阴阳不测之谓。老子以徽妙为玄,玄之又玄岂非众妙之所从出乎。苏子瞻作《众妙堂记》,始因睹洒水剃草者,手若风雨,步中规矩,而叹其妙,继又以蜩之蜕、鸡之伏,而形容道之真妙。彼庖郢之技,得於习而非径造也。孔子以鲁昭公之世适周,老子曰:子亦得道乎?使道可以献人,则人莫不献其君矣;道可传人,则人莫不传其子孙矣。然而不可者,中无主则道不可得也。聘为周藏室史,有子曰宗,仕魏为将。数世之后孙之云仍曰解,仕汉为胶西王太傅。老子非不仕也,非无子孙也,玄妙之教既不献之於君,又不传之於子孙,岂非周衰,大道将隐,著书垂世,惟关令闻之,中无主者皆不可得而闻欤?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躬修玄默,专务以德化民,可谓兼众妙而得之矣。河上公示其神变,坐跃腾空,止於玄虚,以是为玄,岂老子之所谓玄乎?《史记》与《汉书》皆不录,良有以也。常德路玄妙观提点刘月屋,类集《道德经》解,钱梓以为教门传远之光,盖有志於思玄者也。故历叙所闻以告之,俾证诸名世之君子。
元贞丙申孟冬既望以斋居士巴川阳恪书于辰阳拟盘寓隐。
昔吾老子流传《道德经》于世,玄理幽深,非特启教度人而已。累代明君鸿儒莫不笺注,研穷其妙,亘古今传之无穷,凡道家者流诵其正经,犹恐未明其旨,非参合诸家之注,岂能深造玄微哉?惟永抑尝探其秘蕴,莫尽其要,每专心致志搜罗百家之注,究诸妙义,欲编为《集义》,而与同志者共,今得石潭丁编修以其家藏名贤之注,与惟永所藏之书合而为一,乃总八十一章为三十一卷。第绣梓之费浩大,非独力所能为,遂与徒弟赵以庄、刘以鉴持疏徧往各路,叩诸仕宦君子及知音黄冠捐金,共成其美。今经一十余年,凡寝食之间未尝忘焉。经之营之,今已告成,每自披阅玩味,允谓精妙、玄之又玄者也。若帝王公侯遵之,则国治天下平;卿大夫守之,则忠君孝亲,士庶人佩之,则复归於淳朴;吾道体之,则超凡入圣,曰道曰德,先天地不见其始,后天地不见其终。其此经之谓乎?凡我同志受持者,幸毋忽。
大德三年岁次己亥上元日晚褐刘惟永谨跋。
《老子》一书,无非欲法天,正以天法道、道法自然。其曰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不居。大同小异,凡四言之。第二第+第三十四第五十一此老子心声之发也。盖天不辞作成万物,然而生而不有,盈天地间皆生意,何尝自有其功?为而不恃,盈天地间皆所为,何尝自侍其能?功无不成,成而不居,此天道也。曰不争,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曰清静为天下正。无非法天,故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此其无为之效验也。欲释老子之书者,舍法天、舍自然、舍清静无为,未见有可措辞,故愚欲专以此而释《老子》,或谓得其意。一日,玄妙提点刘月屋将石潭所作《老子解》示余,欲余复下注脚。余曰:吾颖祖已於是书用其力矣,坡祖尝称之,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程泰之亦服其善。余安能复出高见卓识,求以过吾颖祖哉?月屋曰:义理无穷,曷於是书探讨则将见如水之源源而来?余却之不能,眼勉求之,积日书成,谓其备全秩可也,谓其能继颖祖之后尘则不可。谨叔于此,庶使观者得吾意而不罪其僭。
戊戌重阳日前进士敬静苏起翁跋。
《道德经》五千言,注释百余家,真知太上之心者谁欤?岁在至元壬午,道厄於时,经烬於火,惟五千言归然。鲁灵光之独存,岂非天耶?黄冠之徒朝吟夕讽,间有未知句读者,仆私切叹之,不避僭躐,为正其讹而析其义。时与石潭老师音问往来无虚月,因索及之,遂录以寄老师,一见称奖。辛卯,仆忝与岁贡以《易》《老》二书进呈,得阙古邵。丙申之夏,常武寓公赵君贯道来正学纲,袖示老师月屋二书,垂谕新刊《道德经集注》以俚说侪之诸说之后,复以化疏见委,仆为之惊愕,而继之以媿且病也。仆已锓梓,似难反汗。己亥夏,仆冒暑访月屋,则所刊板工力尚欠三分之二,而石潭老已为古人矣。感慨之余,僭以木钻石盘、磨砖成镜之事,课为古体,勉其硬着脊梁,成此一大公案。人之所欲,天必从之,是经之幸存者,天也。诸说之会于一,以传不朽者,亦天也。人欲违天,得乎?愚故始终得以归诸天。临行,月屋索跋语,因以是说赘于卷末。
是岁之秋七月长沙喻清中跋。
《道德经》大包天地,细入毫芒,辞甚约而理甚博,玉□金钥岂造次所能抽启哉?古今注咏纷如,非不各有所诣,往往得此遗彼,如八音异奏而不能至乎大成。月屋刘惟永取五千文为三十一卷,集注七十有八氏,奚翅万亿言,若仙若儒若释,若隐若显,以至鸾笔恍惚微妙之辞,亦所不弃,一翻阅间,如入宝藏,金贝珊瑚,象犀水银,丹砂青芝,玉札错落万状,富矣哉。所谓集大成者,非耶?噫,是经非关尹一见不作,尹之功大矣,刘之功当不在尹之下。虽然太上以无为为宗,诵是书者由七十有八家万亿言得五千言,由五千言得一言,由一言得无言焉,犹龙老仙得垂手乎太空,引而上之,曰孺子可教。
大德庚子八月既望,嗣天师大素凝神广道真人张与材跋。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下